天色微亮时，凌夜已站在执法堂外。
朱红色的大门紧闭，门楣上“执法”二字透着森然正气，却掩不住内里隐约流动的复杂气息。凌夜指尖摩挲着袖中那枚从焦尸身上取下的蚁形印记碎片，碎片边缘还残留着腐心草的冷香，像一根无形的刺，扎在心头。
“苏师妹来得挺早。”身后传来玄烬的声音，他依旧一身墨衣，晨光落在他发梢，镀上层淡淡的金边，“谢昀说你昨夜遇到了麻烦。”
凌夜回头，见他眼底带着未散的倦意，想来是得知消息后连夜赶来的：“死了，没留下活口。”
玄烬目光落在她紧握的拳头上，沉默片刻，递过一个油纸包：“刚买的热包子，先垫垫。”
油纸包带着温热的气息，里面是两个肉馅包子，灵力波动微弱，却足够填腹。凌夜接过，咬了一口，温热的肉汁滑入喉咙，驱散了些许凌晨的寒意：“多谢。”
“蚀骨教的祭司，与上古蚁族有关。”玄烬突然开口，声音压得很低，“神族古籍记载，他们能以自身精血饲养噬灵蚁，人与蚁共生，死时会引爆精血，与敌人同归于尽。”
凌夜动作一顿：“所以昨夜他们自毁，不仅是为了灭口，更是想……”
“想拉你一起下地狱。”玄烬点头，眼神沉了沉，“你炸了蚁后巢穴，断了他们的根基，他们自然视你为眼中钉。”
正说着，执法堂的大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，昨日那位执法长老站在门内，神色比昨日严肃了几分：“进来吧。”
凌夜和玄烬对视一眼，一同走了进去。
执法堂内肃穆森严，两侧立着持剑的弟子，堂中摆着三张案几，除了执法长老，另外两张后还坐着两位须发皆白的老者，气息深不可测，显然是宗门内的实权人物。
“苏清鸢，你可知罪？”左侧的老者突然开口，声音像淬了冰，目光锐利地扫过凌夜。
凌夜挑眉：“弟子不知何罪之有。”
“不知罪？”老者拍案而起，案几上的茶杯震得作响，“昨夜后山发现数具教徒尸体，死状与你在妖兽谷对付噬灵蚁的手法相似，你敢说与你无关？”
凌夜心里冷笑，来得真快。
“长老说笑了。”她不卑不亢地拱手，“昨夜弟子一直在杂役院休息，谢世子可以作证。倒是长老，刚发现尸体就认定是弟子所为，莫非……早就知道他们会死？”
“你！”老者被噎了一下，脸色铁青。
执法长老适时开口，打圆场道：“李师弟稍安勿躁。苏师妹，此事确实蹊跷，那几人是蚀骨教余孽，死不足惜，但你若与此事有关，按门规需接受调查。”
“弟子配合调查。”凌夜坦然道，“但弟子有一事不明，想请教长老——青云宗是否早就察觉蚀骨教渗透？”
她目光扫过三位老者，见他们神色微变，继续道：“昨日交流会，核心弟子林舟袖口沾有腐心草熏香，此香是蚀骨教信物，玄师兄可以作证。”
一直沉默的右侧老者突然睁眼，眼中精光一闪：“玄烬，可有此事？”
玄烬点头：“确有其事，那熏香中混有腐心草，气味极淡，需凝神细辨。”
三位老者对视一眼，神色凝重起来。林舟是宗主亲传弟子，若他与蚀骨教有关，那事情就棘手了。
“此事我们会彻查。”执法长老沉声道，“苏师妹，你先随我来，办理晋升内门的手续。”
凌夜跟着执法长老走进后堂，玄烬则被留在前堂，显然是要询问更多细节。
后堂陈设简单，墙上挂着幅山水画。执法长老从柜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名册，提笔道：“把你的生辰八字和灵根属性写下。”
凌夜提笔时，指尖不经意间触到案几上的一个凹槽，凹槽形状竟与母亲那半块玉佩完全吻合。她心中一动，抬眼看向执法长老，见他正低头翻阅名册，便不动声色地将半块玉佩摸出，轻轻扣在凹槽上。
“咔哒”一声轻响，玉佩竟与凹槽严丝合缝！
执法长老猛地抬头，眼中闪过震惊：“你这玉佩……从何而来？”
凌夜握紧玉佩，心跳微快：“是家母遗物。”
执法长老盯着玉佩看了半晌，突然长叹一声，从怀中摸出另一半玉佩，拼在一起——竟是一块完整的龙凤佩！龙纹在左，凤纹在右，合二为一时，玉佩中央浮现出一个小小的“灵”字。
“原来如此，原来如此……”执法长老眼眶微红，看着凌夜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，“你母亲……是灵族圣女灵汐，对吗？”
凌夜浑身一震，终于听到了母亲的名字。
“二十年前，你母亲带着这块玉佩来青云宗，说要找一个能与她玉佩相合之人，共同守护灵族秘境的封印。”执法长老缓缓道，“当时老宗主算出，能与凤佩相合的龙佩，会出现在她孩子身上。没想到……”
他顿了顿，声音低沉：“后来你母亲突然失踪，我们都以为她遭遇不测，没想到她竟嫁入了靖安王府，还生下了你。”
凌夜攥紧玉佩，指节泛白：“我母亲的死，是不是与蚀骨教有关？”
执法长老点头，眼中闪过痛色：“蚀骨教一直想打开灵族秘境，夺取里面的魔神残魂。你母亲是封印的守护者，自然成了他们的目标。当年柳氏接近你母亲，就是受蚀骨教指使，目的就是为了你的灵骨——混沌灵根与灵族血脉相融，是打开封印的钥匙。”
所有线索瞬间串联起来！
挖灵骨、抢玉佩、害性命……柳氏和蚀骨教的每一步，都是为了打开秘境，复活魔神！
“那林舟……”
“林舟的父亲，当年曾是你母亲的追随者，后来被蚀骨教擒获，受腐心草控制，连带着林舟也成了他们的棋子。”执法长老道，“他接近你，既是为了试探你的实力，也是想夺回你手中的凤佩。”
凌夜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，原来她身边早已布满了蚀骨教的眼线，连看似公正的宗门内部，都藏着这么多秘密。
“长老，我该怎么做？”凌夜抬头，眼中没有迷茫，只有坚定的杀意，“我要为母亲报仇，要彻底封印秘境。”
执法长老看着她，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灵汐的影子，他郑重地将龙佩递给凌夜：“这龙佩是老宗主交给我的，说等你出现时，便交还给你。玉佩不仅能开启秘境，还能压制你体内的混沌灵根反噬。”
他顿了顿，沉声道：“三日后，宗门会举行秘境试炼，允许内门弟子进入外围。蚀骨教必定会趁机动手，你要做的，就是在他们之前找到秘境核心，加固封印。”
凌夜接过龙佩，两块玉佩合在一起，散发出温暖的光芒，涌入四肢百骸，连紫瞳使用后的隐痛都减轻了不少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
走出执法堂时，玄烬正站在台阶下等她，见她出来，迎了上来：“都知道了？”
凌夜点头，将玉佩收好：“三日后的秘境试炼，怕是一场硬仗。”
“我陪你去。”玄烬语气平淡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凌夜看着他，晨光勾勒出他清冷的侧脸，睫毛很长，落下一小片阴影。从妖兽谷递药，到提醒腐心草，再到此刻的陪伴，这个上古神裔似乎总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。
“你不必……”
“我欠灵族一个人情。”玄烬打断她，目光望向远方的山脉，“当年灵族圣女曾救过我的族人，如今她的女儿有难，我没理由袖手旁观。”
凌夜沉默片刻，不再拒绝：“好。”
两人并肩走下台阶，阳光穿过云层，洒在他们身上，将影子拉得很长。
远处的高楼上，谢昀凭栏而立，看着两人的背影，折扇敲了敲掌心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：“灵族圣女？混沌灵根？这戏码，越来越精彩了。”
他转身，对身后的随从道：“备份，三日后的秘境试炼，本世子也要去凑个热闹。”
而此时的青云宗主峰，林舟正跪在宗主面前，脸色苍白：“师父，弟子不知那熏香有问题，是……是一位师叔送的，说能凝神静气……”
宗主看着他，眼神复杂，半晌才道：“罢了，秘境试炼在即，此事暂且不论。你记住，到了秘境，务必找到灵族封印的位置，不得有误。”
林舟低头，掩去眼底的阴狠：“是，师父。”
走出宗主殿，林舟握紧了拳头，指甲深深嵌入掌心。
苏清鸢……这次秘境之中，定要让你有来无回！
一场围绕着灵族秘境的暗战，已悄然拉开序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