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月痕绾心(1 / 1)

锦帐被人从外掀开,混着酒气的风扑在脸上,莫绾柔猛地睁眼,看见镜中那张敷着厚粉的脸时,喉头一阵发紧。老鸨的指甲掐着她胳膊往堂里推:“磨蹭什么?王老爷们等着瞧你的新曲子呢!”

脚下绣鞋的针脚硌着脚心,倒让她想起前世闺中那双软底锦鞋。正恍惚着,琵琶声已缠上来,她被推到堂中,水袖一展,竟不自觉踮起了足尖——那是当年在簪花榭,母亲教的《相思付》起势,不是青楼里的扭捏姿态,而是带着三分悲凉的婉转。

“你说相思,赋予谁——”

唱词漫上来时,她旋身避开递来的酒盏,水袖扫过案几,带落的茶盏在地上碎成白星子。这动作太像那年在梅林,她为躲堂哥的纠缠,撞翻了父亲最爱的白瓷瓶。座中有人哄笑,她却忽然收了笑,指尖在鬓边轻挑,将垂落的碎发别回耳后——正是“明月妆台纤纤指”的模样,像极了每日晨起,丫鬟为她梳理鬓发时,她自己对着铜镜比划的样子。

羯鼓敲得急了,“年华偶然谁弹碎”的调子撞入耳膜。她忽然旋身,裙裾翻飞如骤雨里的蝶,发间珠花抖落,滚到夏长庚脚边。那跌碎的脆响,让她想起生母去世那日,母亲亲手砸碎的那只玉镯——那是母亲的陪嫁,碎在地上时,像极了此刻满堂看客眼底的贪婪。

笙箫转柔时,她已敛了舞步,只凭栏而立,眼波虚虚望着窗外。“应是佳人春梦里”的唱词漫出来,她忽然想起后花园的秋千,那年春日午后,她趴在秋千上打盹,梦见自己穿着大红嫁衣,却看不清新郎的脸。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袖,那里还留着被秋千绳磨出的薄茧。

终了那句“忆不起双蛾眉”,她垂眸谢礼时,鬓发遮了眉眼。谁也没看见,她抬手抚过眉骨的动作——当年在闺中,她总嫌自己眉峰太锐,日日对着铜镜描得柔和些,可如今对着满堂陌生的脸,竟真的想不起,那时镜中的眉眼,究竟是怎样一副模样了。

堂中叫好声浪里,她踩着满地狼藉退回去。门帘落下的瞬间,腕间涌起阵阵刺痛,抬手一瞧,竟是一块银白色的弯月胎记。

“小十七,去,好好让夏老爷看看!”

夏明仁指尖捻着那枚滚到脚边的珠花,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珍珠,视线却黏在门帘将要掩住的那抹背影上。腕间的月痕在昏灯里泛着冷光,像极了多年前在莫府墙外,惊鸿一瞥时她腕间那串月光石手钏。

“这姑娘,我夏明仁要了。”

他将珠花掷回案几,银锭子在桌面滚出沉闷的响。老鸨脸上的褶子堆成花,刚要应声,却见他起身时带起的风扫过满地碎瓷。

“从今日起,她叫月捻。”

他迈过门槛时,正撞见她抚着眉骨的手。那动作太轻,像怕碰碎什么珍宝,倒让他想起那年探亲莫家时,甥女躲在石柱后,也是这样拢着鬓发,鬓边别着的白玉簪,和此刻月捻的装扮一式一样。

“走吧。”

夏明仁的声音裹着酒气沉下来,视线掠过她脚下那双磨脚的绣鞋,终是没说什么,只在她经过时,不动声色地挡开了旁边伸手来拉的龟奴。门帘再次落下时,他听见身后老鸨谄媚的笑,混着珠花落地的余响,倒比刚才那曲《相思付》,更让人记挂些。

听松阁。

夏明仁领着月捻回去时,阁内早围满了人。

“老爷是怎么回事,怎么去青楼领了个丫头片子回来?”

“就是,她到底是谁,能让老爷看中啊?”

夏明仁本是不近女色之人,除了家族联姻的妻子和几房小妾外,从不主动贴近女色,而今日却反常的去了青楼,甚至领了个歌舞妓回来。

“停!我打算把月捻留给听荷!”

“听荷以后要好好的和月捻学习歌舞!”

夏听荷年虽小,但早已在医药上展现惊人的天赋。识别中草药她仅靠摸就可以知道种类,疑难杂病她却可以用超乎别人的速度配出药方。

“妙哉妙哉!我以后要和月捻学歌舞咯!”夏听荷兴奋的拍着小手,在月捻(莫绾柔)身边转来转去。

虽然这个决定很荒谬,自己也舍不得放弃女儿,但是只有他知道,上一世,夏听荷精通医术,是众人口中的“活菩萨”。后来嫁到莫家,为莫老太爷配药房治病时,莫家内侄却下料在内,导致莫老爷子一命呜呼在痊愈之际。最后因为内侄的口舌是非,让大家错怪于夏听荷,后含冤而死。

或许是上一世的丧女之痛久久不能平复,这次重来一世,他绝对不会再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踏入危险半步。

月捻垂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,夏听荷这名字像淬了冰的针,扎得她心口发疼。她抬眼时,正撞见那小姑娘仰头望她的模样——眉眼弯弯,鬓边别着颗圆润的珍珠,像极了上一世自己逗听荷玩时,那孩子笑起来的憨态。

“月捻姐姐,你的《相思付》唱得真好听。”

夏听荷忽然踮脚,小手轻轻碰了碰她水袖上绣的缠枝莲,

“我娘说,好听的曲子里都藏着故事,姐姐的故事,是不是很长呀?”

话音未落,廊下忽然传来环佩叮当。夏明仁的妻子柳氏扶着丫鬟的手进来,珠翠满头的样子衬得莫绾柔一身素衣愈发寒酸。

“老爷既留了人,总该给些体面。”

柳氏语气平淡,目光却在莫绾柔腕间的月痕上顿了顿,随即转向夏听荷。

“听荷乖,让丫鬟带月姑娘去梳洗,晚膳时再过来吧。”

莫绾柔被领到兰汀小筑时,窗台上正摆着盆茉莉。她抬手抚过花瓣,指尖的薄茧蹭得花叶轻颤——当年在莫府药房,她总爱偷偷帮着熬药,药渣子磨得指腹起了层硬皮,那时堂哥还笑她“不像大家闺秀,倒像个药童”。

莫绾柔正发怔,门外传来脚步声。夏听荷捧着套藕荷色襦裙进来,裙角绣着极小的铃兰花:“月捻姐姐,这是小姑去年令人买的,料子软和,你试试看?”她忽然凑近,小声道,“我知道你不是青楼里的人,你的指甲缝里,有草药的味道呢。”

月捻猛地抬眼,看见小姑娘亮晶晶的眸子,喉头一哽。她确实在被卖入青楼前,在药铺帮过三个月的忙,为的就是攒钱赎回生母留下的那只碎玉镯的残片。

“沉香,把花拿进来吧。”

语毕,沉香抱着一盆小花走了进来。

“月捻姐姐,这是金银花,能治烫伤,加蜂蜜调了最管用,这样你胳膊上的伤很快就好了。”月捻的指尖顿在半空——生母教她认的第一味药,也是这样说的。

晚膳时,夏明仁看着月捻端碗的姿势,忽然想起甥女莫绾柔。那位以医术闻名的女子,当年随陆大夫赴宴时,也是这样用三根手指拈着碗沿,小指微微翘起,像握着什么易碎的珍宝。

席间,夏听荷忽然指着月捻的手腕:“爹爹,你看月捻姐姐的胎记,像不像你书房里那幅《月影图》里的月牙?”

夏明仁的目光落过去,那弯银白色的印记在烛火下泛着微光,竟和他珍藏多年的画中景致分毫不差。那幅画,是当年,赠予他和妻子作新婚贺礼的。

夜深时,月捻坐在镜前,看着镜中换了装扮的自己。夏听荷不知何时溜进来,捧着个小盒子:“姐姐,这是我配的药膏,治你脚心的伤。”

她打开盒子,一股薄荷香漫出来,“我娘说,疼的时候就想想开心的事,比如……比如捡到好看的珠花?”

月捻看着小姑娘认真的脸,忽然想起那年在梅林,自己也是这样,把刚配好的冻疮膏塞给冻得发红的堂哥。那时的雪,下得和今夜的月光一样,又冷又亮。

窗外的羯鼓声隐隐传来,月捻忽然握紧了手中的药膏。她不知道夏明仁为何要救她,也不知道夏听荷为何如此亲近,但她清楚,从腕间的月痕被看见的那一刻起,有些被掩埋的过往,怕是要一点点浮上来了。

而此刻的正厅,夏明仁对着那幅《月影图》,指尖轻叩桌面。他想起月捻唱《相思付》时的眼神,那不是风尘女子的媚,是藏着血海深仇的怨。

他忽然确信,这个叫月捻的女子,会是护住听荷的那道屏障——就像当年,莫绾柔的生母——夏听荷,用性命护住了莫绾柔的安危。

p.p1 {margin: 0.0px 0.0px 0.0px 0.0px; font: 17.0px '.PingFang SC'}p.p2 {margin: 0.0px 0.0px 0.0px 0.0px; font: 17.0px '.AppleSystemUIFont'}span.s1 {font-family:'.PingFangSC-Regular'; font-weight: normal; font-style: normal; font-size: 17.00px}span.s2 {font-family:'UICTFontTextStyleBody'; font-weight: normal; font-style: normal; font-size: 17.00px}庭院里的石榴树结了三茬果,又落了三次叶。她窗台上那盆兰草,去年分出来的新苗已抽了花茎,开得比往年更盛些。

廊下的朱漆柱子,经了一夏的雨、一冬的雪,边角处已泛出浅褐。年初绣了半幅的鸳鸯帕,针脚停在左翼,如今再拾起,指尖的茧子竟比那时厚了些。

巷口的老井,春时映过新柳,秋时沉过落雁,井绳上的裂纹又深了几分。她数着墙上的刻痕,原是十二道浅印,如今已添到二十四道,一道一道,刻尽了晨昏寒暑。

忽闻隔墙传来女童的唱腔,依稀是去年此时的声调,才惊觉檐角的风铃,已晃过三百六十五日的风。

绣春坊。

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把手里的绣花针往绷子上一戳,针尾的彩线跟着打了个歪歪扭扭的结。她噘着嘴瞪着那块绣了一半的帕子,明明照着花样描了鸳鸯的尾巴,偏生绣出来像只肥泥鳅。

“月捻姐姐,这线总打结!”

她把绷子往竹篮里一扔,指尖被针尖扎出的小红点更让她气鼓鼓地跺了跺脚。窗台上的老猫懒洋洋地舔着爪子,她却觉得那丝线比猫毛还难缠,刚理顺的一股又缠上了指尖,活像故意跟她作对。

绣架旁的丝线轴被她扒拉得滚了一地,靛蓝的、绯红的,在青砖地上转着圈儿。她扯着嗓子喊了声“我不学了”,转身就想去院子里追蝴蝶,裙角却勾住了绣架腿,带得半筐碎布头哗啦散了一地——这下倒比她绣的花样热闹多了。

顷刻,夏听荷又被抓回来学女红了。

月捻正拿着竹篾针给夏听荷挑线头,忽闻院墙外那棵老石榴树下有窸窣的响声。夏听荷本就心浮气躁,猛地推开木窗,就见树后藏着半截灰扑扑的衣角。

“出来!”

她抓起案上的顶针掷过去,顶针撞在树干上叮当作响。那身影晃了晃,跌出来个小乞丐似的姑娘,头发黏着草屑,脸上糊着泥,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像洗过的黑曜石,直勾勾盯着绣绷上的帕子。

“对不住……”

女孩慌忙屈膝,怀里掉出片干枯的荷叶,叶面上竟用胭脂水洇出只鸳鸯,翅尖的渐变比绣样谱上的还要鲜活。

夏听荷正要骂她偷窥,却见那女孩被月捻拽着胳膊时,指尖飞快地绕了圈丝线。方才缠成乱麻的绯红绣线,经她三绕两绕就服服帖帖,针脚穿过布面时,竟带着种说不出的韵律。

“你会绣女红?”月捻惊得松了手。

女孩抿着唇不说话,却捡起地上的绷子,沾了点碎布头的浆糊,指尖翻飞如蝶。不过半盏茶功夫,那肥泥鳅似的尾巴竟生出层层叠叠的羽纹,尾尖挑着点鹅黄,活像刚从水里游出来,沾着晨露颤巍巍要展翅。

夏听荷看得忘了眨眼。女孩把帕子递回来时,指腹蹭过她手背上的小红点,轻声道:“丝线要像流水,顺着劲儿走才不打结。”

当晚,夏听荷捧着那方鸳鸯帕冲进正厅,正撞见父亲在看账册。

“爹!你看阿蛮绣的!”她把帕子往桌上一铺,那对鸳鸯仿佛要从布面游出来,连母亲鬓边那支点翠簪子的光都被比了下去。

“阿蛮?”母亲皱眉看向门口。那脏兮兮的女孩正攥着衣角站在廊下,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。夏听荷忽然撒娇,裙裾扫过青砖:“爹娘留她下来吧!她和月捻姐姐一样厉害,我要跟她一起学绣活!”

父亲捻着帕子边角看了半晌,忽然笑了:“这丫头用的是‘游丝绣’,寻常绣娘要练十年才得这般火候。”

“你从哪儿来,爹娘呢?”

“我……我跟逃难的队伍一起来的,爹娘早死了,家里只有我一个人。”女童怯生生地喃喃低语。

“你年方几岁啊?”

“永星三十四年生的,五岁了。”

尽管女童只有五岁,但她却表现出一种不属于五岁的成熟。

“这样子的话,听荷就是你的姐姐了。”

“妙哉妙哉!我也要当姐姐啦!阿蛮我会一直保护你的。”

夏明仁朝阿蛮招手,“过来,往后就跟着听荷一起,我们也是你的爹娘了,管你吃饱穿暖。”

“还有你不要叫阿蛮啦!我们收你作女儿,自然姓夏。我看外面海棠花正绽,不如就叫夏吟棠,可好?”

她抬头时,眼里滚下两颗泪,砸在青砖上,晕开两个小小的湿痕。

“爹爹,夏…吟…棠…真好听的名字,吟棠喜欢。”她或许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有爱她的家人,陪伴左右。

夏听荷又偷偷塞给她块桂花糕,见她吃得急,忽然觉得,往后的绣春坊,大约会比这帕子上的鸳鸯还要热闹几分。

檐角铜铃的锈迹又厚了三分,阶前青苔漫过第三级石阶时,她腕间那串沉香木钏,已磨得只剩半分纹路。

不知不觉中,夏听荷已经可以完整的唱出《相思付》�0�2,那一颦一笑间皆是月捻的韵味。不过是那眼神中不曾有过怨恨,只是有家人陪伴左右的温暖。而夏吟棠也得到滋养,蜕去过分的成熟,留下的只是属于孩童的天真烂漫。

知月宅。

“月捻姐姐,我睡不着觉,你给我唱唱童谣吧。”

眼下的天愈发的黑了,只留下窗外远悬天边的月亮发出淡淡的光亮。

“柳叶儿弯弯拂水花儿转,水花儿转转着小船儿摇,小船儿摇摇过石桥南,石桥南她撑伞步款款……”

檐角风铃晃碎了最后一缕霞光,月捻坐在床沿轻轻拍着夏听荷的背。烛火在青瓷灯盏里明明灭灭,将她鬓边银饰映得温润,歌谣尾音裹着水汽漫进纱帐,夏听荷的呼吸渐渐匀成浅浪,睫毛在眼下投出半弯阴影,像极了石桥下蜷着的月牙。

“听荷睡吧,明儿带新做的莲糕去采菱角。”

月捻替她掖好被角,指尖触到姑娘腕间那串珍珠,是去年生辰她寻遍水乡才凑齐的圆润。窗外忽然掠过片黑影,惊得院角芭蕉叶簌簌作响,她猛地回头,烛芯“噼啪”爆了个火星,将她瞳孔里的警觉照得分明。

门闩被悄无声息地挑开时,月捻已抄起了床头那柄裁纸刀。刺客的黑衣沾着夜露,利刃破风而来的瞬间,她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,将纱帐里的人死死护在身下。刀锋入肉的钝响被她咬在齿间,温热的血珠顺着衣襟滴在夏听荷脸颊,睡梦中的姑娘蹙了蹙眉,竟还往她怀里蹭了蹭,像只不知世事的小兽。

“快走……”月捻喉间涌上腥甜,却仍攥着刺客的手腕不放。裁纸刀没入对方肩胛,换来更狠戾的劈砍。她看见自己的血在青砖上漫开,像极了那年夏听荷染坏的胭脂,那时姑娘还跺着脚哭,说再也做不出那样好看的颜色了。

第三刀落下,那淬了毒的尖狠狠地刺入了她腕间的弯月上。朦胧间,她看见弯月闪了银白色的光芒,后挥之不去了。

恍然,她听见夏听荷的呼吸乱了半拍。不能让她醒,月捻忽然笑了,用尽最后力气将刺客撞向梁柱,自己却像片被雨打落的柳叶,重重摔在床脚。视线模糊间,她望见纱帐里那抹藕荷色的身影,听见自己的血滴在地面,敲出和歌谣里相同的节拍。

刺客捂着伤口遁入夜色时,月捻的手指还朝着床榻的方向伸着。银饰从她发间滑落,叮当一声撞在那串珍珠上,惊醒了帐中的人。

夏听荷揉着眼睛坐起身,看见满地暗红时还茫然地唤:“月捻姐姐,你弄洒了胭脂吗?”

直到她摸到那摊尚有余温的血,摸到月捻逐渐冰冷的手,才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。晨光漫过窗棂时,夏听荷抱着月捻僵坐了许久,发间还缠着对方替她编的柳叶,床角那串珍珠沾了血,倒真成了世间独一份的红。

后来每个有弯月的夜晚,夏听荷都会坐在石桥南,哼着那首未完的歌谣。水面的倒影里,总像是有个撑伞的姑娘,身后跟着个提灯的影子,风一吹,影子就碎了,只剩下水波一圈圈荡开,像谁还在轻轻摇着船,哄谁入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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